慎冥的思想乐园

2009年2月1日星期日

长征之旅:从革命到逃亡,从逃亡到招安(十二中2)

长征之旅:从革命到逃亡,从逃亡到招安(十二中2)
  C:所以说,在这角度看,张国焘在会师的时候,心中是有大想法的,他是成心的。他有路线标准,他要推广这个东西。问题就在这里了。朱德后来 讲什么张国焘争来争去就是争官做,是胡乱讲。他不是要与中央争权,而是他认为中央的政治路线必须更张改弦,只有他才有这个实践的基础,提出新的政治路线。 要知道,当时没有国际联系以后,到底是谁说了算呢?并不是象我们今天想象的那样,有个至高无上的中央政治局,没有这回事。在此之前,是国际说了算,中央只 是执行机关而已。即便是这个执行机关,在当时党内,也没有至高无上的权威。30年代上半期,中央机关变来变去,高级人物东降西叛的,几乎威信扫地。只有国 际的存在维系着中共组织的完整性。到如今,国际的声音没有了,你说党内如何看待政治局的地位和决定呢?四方面军的人自然不会太把政治局当回事,这很正常。 张国焘要求政治局讨论政治问题,政治局不肯,张国焘就坚持,政治局就只好同意。这在当时情形下,没有什么过分之处,也谈不到争权夺利。张国焘就是那样认 为,他自己有办法。你中央这帮人已经不行了,那就听听我的见解吧。况且二年多前,我张国焘就和你们有过严重争论。丑话早说在前面,现在证明我说中了罢。所 以你们现在静下心,仔细地听我的见解并不为过。当然,张国焘指挥的人马多,也是他胆气壮的一个原因。 

   Y:对,应当从这样更广的背景下看张国焘在两河口会议期间的言行,他不简单的要权力,而是想让中央接受他的见解。至于中央接受了他的观点以后,谁来领导 执行新的政治路线,张国焘没有明讲,但可以猜个大概。那就是由他领导来执行。当时,还能有其他的选择吗?看不出来,除非中央还不接受他的见解,那他就没有 办法了。事实上,确实如此。在两河口期间,不论张国焘怎么讲,政治局,包括毛就是不同他谈这个问题。他当然心中不痛快,比较一下,毛四九年去莫斯科去见斯 大林,想一吐心中块垒,但就是没有机会讲个痛快,这火就窝在心中,几年后,他跟赫鲁晓夫吃饭时还大发雷霆,弄得赫莫名其妙,毛的心境同张国焘的有点儿相 像. 

  C:那时的中央也有意思的很。一见面,就急吼吼的要北上,其他的事根本就不想听。一方面军的人不住的给四方面军讲蒋介石飞机大炮的厉害,张国焘很不以为然。 

   Y:所以在两河口会议上讲不成,到了半个月后的芦花会议上,张国焘就只好摊牌了,即他来指挥红军。中央及毛只好屈服。张国焘要硬来,他有实力,毛也没有 办法。在7月18日,中央热衷的松藩作战不妙的情况下,中央政治局在芦花召开政治局会议,接着21、22日又开了两天会。统称芦花会议。此次会议上,中央 向张国焘交权。这次会议在党史上讲得很少。但是,它非常重要。我认为张国焘及中央、毛的心理在这次会议上有了大变化。在此之前,我认为两方面的人的心思, 都还是逃亡与生存,他们的方案有不同,大体上是因为信息掌握的不同造成的。他们各有各的畏敌之处,张国焘怕胡宗南,毛怕刘湘的川军。所以,尽管各自都批评 对方"右倾"、"逃跑主义",但各自的方案,也不外是个"逃"字了得,以"避敌"为主。但是,张毕竟与中央争论,况且他实力在手,所以,他就先看看中央红 军的能耐是不是更大一点。这就是松藩之战的背景。张国焘说服不了中央,他只好看看再讲。但到芦花会议的时候,张国焘后发制人了。松藩打不下来,张国焘事先 的提醒就验证了吧。中央就只好哑巴了。于是在这个会议上,其一军权交张国焘,两个头衔,总政委及中央军委总负责。另行组建红军总司令部,由总司令部统帅全 军。其二,成立前敌指挥部,由徐向前、陈昌浩统帅,以四方面军司令部为前敌司令部。其三,对四方面军及川陕省委的政治路线给予肯定。这三条一出,应当讲, 中央向张国焘屈了腰。这个会议召开后四天时间里,松藩战役每况愈下,到7月底,张国焘以军委名义下令取消松藩战役计划。 

   C:芦花会议毛及中央处在下风。其中关键是松藩战役失利。张国焘的预言被证明。在这个情形发生之前的一个多月里,张国焘总的还是听从中央的安排,即便是 见面失望之余,他似乎并没有非分之想。他只是希望中央能够听听他的见解,他并不忙于在军事上做出什么决定,他想讨论的是政治路线问题。但中央不听,只想在 军事上摆脱想象中的危险。张国焘也只好听从中央安排。但到芦花会议时,中央那种先声夺人、放不下来的中央架子就散了架,毛也不吱声了。他们几乎也不知道该 怎么办了。于是张国焘就顶出来了,重提他在6月17日电报中的那个"北上"方案。所以此时并无北上、南下之争。在此之前,也没有什么北上,南下之争。到此 时为止,毛、张并无实质冲突,倒不如讲他俩共同点多于区别。他们在具体的战场感觉上不一样,手上的情报也不一样,所以有不同的战役判断,他们两个的思路却 很相似。一是避开强敌,虽然他们各自心中有不同的强敌标准;二是解决给养,寻求立足之地,再观风向,以定行止。 

   Y:是啊,中央红军北上,是基于敌情的判断及整个中央红军逃亡的惯性,很急,但也不无道理。张国焘尽管不太乐意,但从道理上也驳不倒中央红军,只好让战 场情况说明一切。因此不能讲中央红军是突然放弃川西北建根据地的想法,也不能讲张国焘经营川西北或川西南已是成竹在胸,都没有。他们都处在比较慌乱手足无 措的状态中,谁的声音高,就先听谁的。两河口会议上,中央的声音高,于是打松藩,松藩打不下,在芦花会议上,张国焘的声音高,于是权力就归了张国焘。张国 焘被抬出来拯救中央。张在芦花会议上比毛在遵义会议上威风多了,他明确地拿到了中央的军权,由他统领中央红军。 

  C:如果张后来成事了,那党史上宣传就是芦花会议了。所以芦花会议在"事件"的意义上,同遵义会议确实有一比。以前党史不重视此事,是因人废事吧。 

   Y:你看,张国焘在芦花会议前,也是找人谈话,对中央及毛的决策及行止多有挖苦,同毛在湘江之战后的做派很相似。然后都在随后的会议上,获得多数支持, 大权在掌。这之后战斗情况两者也有很多相似之处。二过草地,三过雪山之类同四渡赤水总有一比吧。不能讲谁比谁高明谁笨蛋。但结局却完全不同,张国焘从一见 面起就要讲政治路线,两河口没讲成,芦花会议又讲,算讲成了。张国焘熟悉川西北的情况,他对毛及中央热衷的松藩战役不以为然,他想解决更长就远点的问题。 跑是没有问题的,向哪跑才是重要的。而向哪跑,如何跑则涉及红军怎么办的问题。于是他打开窗户说亮话,讲"苏维埃运动"不行了。你要知道,当时的语境下, 讲"苏维埃不行了",就如同现在讲社会主义不行一样,那就是全面否定了。那就等于要放弃革命了,这个话题太大,一时间,毛也不知如何反映,其他政治人物只 好打哈哈。毛没有吱声,他不回应这个问题。但是毛又如何看待这个问题呢?我们没有资料,只能猜测了。我想,张国焘此时提出政治路线问题捅破这层纸,是不是 有个清晰的替代计划也未必。可能性较大的是张国焘想在政治上保持一个决定权,以便在其他努力,例如军事努力都失败的时候,在政治上想个对策,以存活下来。 那几年来,天天都有被消灭的危险,他不会不感觉到会师以后的危险正在逼近中,特别是他对打松藩没有信心。而且一旦松藩失利,全部红军压在毛儿盖到卓克基荒 无人烟的藏区,那就有全军覆灭的可能,他似乎想针对此种最坏情况作个后手。要知道,在通南巴时,张国焘有一个非常隐秘的行动,就是让陈昌浩同杨森的代表进 行过一次谈判。杨提出成都、重庆地区不许进,张在川康边界及川西北山区一带搞你的抗日政府,双方分而治之,互不侵犯,张国焘手上有杨的底牌。这帮四川军阀 的路数,张国焘比较清楚,摸的比较熟。四川那时叫"防区制"。刘湘、杨森两部分拿到了四川大部分的好地方。川康边及川西北原本就不归刘、杨。杨拿别人的东 西和张作交易。川军中恰恰只有刘、杨部善战,其他如田颂尧,刘文辉之类根本就不是红军对手。所以,这个买卖有做的通的可能。这对张国焘有深刻的印象。搞" 西北联邦政府"就有这个交易的影子。但这个交易只有可能性,要往下做,必须得蒋介石的同意,这就是难点了。杨也希望蒋介石同意,但问题是蒋的策略是入川加 剿匪,一举两得。所以讲看上去没有同意这种交易的可能性。 

  C:除非张国焘不再是匪? 

   Y:啊,我们想到一块了。这个可能性变成现实性的条件,主动权似乎在张国焘手上,这就走进历史深处了。注意,我要特别强调一下,在张国焘,这不是一个既 定的计划的执行过程,而是从一个悲观无望的起点开始逐渐清楚起来的计划形成过程。他同四川军阀的谈判是在1933年9月,那时,他根本无法操纵四川全省局 面。所以,陈昌浩幸苦谈下来的条件,给他报告,他就象没听到一样,但是他听到了,也记到心中了。他安排的谈判嘛,他怎么记不到呢?刘湘也派人来过,大致意 思差不多。刘、杨两个军阀之间不合。但对其他小军阀、老蒋及红军的态度和利益是一致的,如果红军就在川康边,川西北,不出山,则符合刘、杨的最大利益。这 个形势,当时四方面军不止张国焘,如陈昌浩、政治部等不少政治干部都看出来了。但这步棋,随着中央军入川,你就不好走了。中央军自然不会同意红军在川康边 有根据地的。简单的讲,红军越是要在川康边建根据地,中央军入川剿匪的力度就会越大。那刘、杨的利益就受损更大。所以,张国焘与刘、杨的统战注定成功不 了。除非是张国焘摇身一变,则各方利益就理顺了,否则是扭着来。《北上》作者讲是张国焘不守信用,在谈判后对杨森用兵,结果万源保卫战打得很苦,是统战工 作没有做好。这个指责根本站不住脚。张国焘只是要摸军阀的底,他知道他的对手是中央军,没有中央军的同意,川军不战协议是空纸一张。张国焘才不会有这个低 级的幻想呢。刘统还是对张有"成见"。当张国焘彻底打破川军六路围剿之后,他却放弃了川陕根据地,一下子跳到川北一带靠向川西北及川康边,这一方面是因为 中央要他接应中央红军,但另一方面,是不是有更深的考虑呢?你看,刘、杨跟他谈条件,他不当回事,却在痛打了刘、杨部队后,去了川西北,到了川西北党内讲 是接应中央红军,却自顾自的在北川建立"西北联邦政府"。凯丰感觉倒也没错,"联邦政府"在国际共运那儿原本确实是有所指的,它确实是第二国际一些人搞的 修正主义,即无产阶级专政和政权走不通时,应有一种妥协的做法。列宁批判过这种作法,直斥为叛徒做法。现在张国焘却在川西北搞了这么个东西,是不是意味深 长呢?给谁看呢?既然叫"西北联邦",那就是给老蒋看的嘛。况且,他还布告讲这个西北联邦政府包括中央苏区,中央红军在内,俨然是中共本身了。他究竟用心 何在呢?是不是一种招安的想法,一种新的国共合作的想法呢?深不可测啊! 

  C:应当讲,他有下意识的求生的本能在指引他,他不能呆在通南巴,他打败刘、杨,接着主动让出了川东,进入刘、杨原本和他交易的川西北。然后,他摆了一个"联邦政府"的架子,他在等待什么呢? 

   Y:很难说。他可能既在等待着带来希望和转机的中央红军;也可能同时在等待着终究避不开的惨烈命运:同中央军入川剿匪作战。这两者同时都到了。他先应付 中央红军,看到中央红军惨状,他很失望,但也未丧失信心。他也想试试中央红军的运气。所以打松藩,他不以为然,但也希望林彪得手啊。所以他一下子就抽调三 个建制团3700人编入一方面军。结果全部红军都压上,三路大军共38个团进攻松藩。9个团策应,结果打不下了,全军给压在毛儿盖卓克基了。此时,张国焘 肯定是又气又恼。经芦花会议之后,张国焘是打算将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。他看看情况,要再南下,已不容易,懋功已被占领,平武、松藩一线也向毛儿盖压下来。 张国焘只好建议执行《夏洮战役》。 

  C:这之后的情况同以前就有区别了。首先一段,从8月3日 沙窝会议通过夏洮战役计划,到8月20日毛儿盖会议,修改夏洮战役计划,这期间发生了什么变化,是什么因素促使中央政治局要实际上放弃夏洮战役计划呢?随 后一段,从8月21日张国焘打下阿坝,到9月3日决定不过墨洼噶曲河,这一段时间,发生了什么情况,让张国焘同中央翻脸了?第三段,从9月3日到9月9日 深夜,毛率中央纵队星夜出逃之间,毛又发生了什么变化,或者讲是什么因素使毛星夜出逃呢?这共有三个时间段,每个时间段上,毛或张都有大变化在里头。这不 同于之前的分歧。这三段时间上的变化,是步步演进吧。 

  Y:所以,我们就必须给一个比较完整的 背景,一个在张、毛这样的革命者面对险境、绝境时,他们各自的心态变化的根由。对张来讲,我们能够猜测的,就是他会师以来的种种游移,与他本人原先大刀阔 斧的气度很不象,他对各种方向的利弊考虑总是有点强词夺理,刻意强调,透过这些表面行为,我认为张国焘内心中政治考虑和军事考虑在打架。从军事上讲北上有 利,从政治上讲似乎就不那么肯定。所以他总是那样游移不定的样子。他潜意识里怀疑革命成功的可能性,他不甘心如此十几年的心血白白浪费,他看中这八万红军 健儿的力量,他潜意识里,是否考虑如何率这八万健儿,打开另一种新天地呢?不但可以生存,甚或有一种新发展的可能呢?我想,这个时候,一方面他仍在作艰苦 的努力,希望与中共同仁们走出困境。另一方面,他也在努力寻找机会,用恰当的方式,将他的见解和方案和盘托出来。张国焘深知列宁式**的纪律及布尔什维克 教育的效用,如果你讲的不是时候,那你非但不能让同志、部下接受你的观点,你还有可能被骂成"叛徒"的。这种政治气氛是自苏区搞肃反以后,就非常浓烈的存 在了,这几乎还是你张国焘自己亲手制造出来的。这种政治气氛下,张内心的东西就被压的很深很深。他只是下意识的在呼应这他心底里头的这个想法。从与杨森谈 判,到放弃通南巴到川北,从会师以后,有意无意的讲南下之利,到热衷于撤入青海、新疆。莫不是这种力量在起作用。这种潜意识中想法太大,同现实中他自己所 思、所讲、所做冲突太大,使得他陷入到一种独自承受的痛苦中。我在读张国焘的回忆录时,仍可感觉到他几十年以后回顾这段历史的那种自怜自责的心情。 

   C:我们大体上有这样的心理体验,就是在心里深处有个想法,连自己也不很清楚。周围情形的一步步变化,这个下意识的东西不自觉地在影响着自己的行为选择 方向,开始是影响,由弱变强,然后就在某个时刻,过了临界条件,卡嚓一下,变成了主导意识,然后整个人就变了过去,抛开其他想法,着迷于从下意识中涌现出 来的这个想法,非常地执着于此。而对周围客观情形的变化的敏感程度开始降低。思维出现对周围讯息有倾向的选择吸收。紧张危机状况持续越久,这样的心理变化 就越强烈和益加的不可逆。张国焘在此时刻,就经历着此种心理过程。我们从一些刑事案件分析报告和一些心理电影中,都可以看到类似的心态变化的深入分析和刻 画。这确实是个心态史过程。在此之前,张国焘相比之下,较中央和毛他们要从容镇定一些。总是很周全的考虑各个方向上的情况,力图使战役计划得更周全。他似 乎更在意别打散了,也更在意红军部队的完整性,更在意战役的成功概率。你看他,打松藩时,提出要先佯攻天全、名山,以隐藏主力的战略企图。在夏洮战役时, 又一再地提出要先分兵南下侧击川军,然后再打阿坝。夏洮战役制定时,又颇费苦心的提出分兵左路军和右路军。那样的周全考虑在那样的危险环境下,是不是有点 过于从容了?比较之下,毛似乎就较为草率和急切,似乎毛倒是在赌运气,而张则偏向以周密的行动避害趋利,两者之间的这种心理差异,确实引人注目。 

   Y:毛那边的心态也很有意思。9月9日深夜,他的行动,更象是一个惊恐不安的人对某个讯息的过渡反映,咣叽一下跳起来。一个人这样的心理反应,也不难体 会。先是持续的疑虑,逐步加深。对方的行动与你的疑虑在心中形成了一种正向的互动过程,使你更加有选择的读取周围讯息。对对方的行为理解也经历一个先是困 惑,然后是疑虑,再然后加入了一些惊恐的想象。这样逐步的形成了对对方行为的一种定向的理解模式。这种定向的模式一旦形成,则不论对方如何行动,你都会做 出定向的解释。在会师之初两河口会议期间,双方一见面,可以叫做赤裸相见吧。全部兵力,物力都摆在明面上了,各种家伙式都在这儿了。除了每个人的心。大家 相互之间,各种交流中,就难免有一些摩擦。这些摩擦,也正好引致了双方最初的疑惑。 

  C:这些摩擦倒是不少回忆文章中都有提及,较为可信。而且这些摩擦消息成了故事在指战员中流传,毒害了两方的关系,到后来分裂时,四方面军在中央工作的人一个也没有留下,都跟李特回到四方面军。 

   Y:然后,张国焘在会上发言,很容易让毛产生困惑。张国焘面面俱到的把北、西、南三个方向的优劣分析一番,似乎偏向南,却也没有完全说破,也不特别反对 北上,但要林彪军团打先锋,对毛及中央有所疏离,却也热情补兵员,送给养。又特别热衷谈四方面军的政治成果,希望中央认可。这让心急如焚的毛和陷入逃亡心 态的中央就很不耐烦,也无奈。这个时期,毛对张是困惑为主,疑虑有一点,然后发展到芦花会议上,张国焘毫不客气的主导了会议。此时,毛对张是疑虑为主,有 些惊惧。到沙窝会议时,分兵的人事安排,在毛那里,就是已惊惧为主了。毛从此时期,处在惊惧中,他开始怀疑张的用心了。他已无法善意的理解张国焘的各种动 向了。甚至,他都无法中性的去理解张了。他只能从坏处去理解了。一种自保及防范的心理形成了。就是这样一种心理理解模式给摆在那儿了。 

  C:毛、张两个人的心理是互为镜像的,共生的。 

   Y:对,互为镜像,沙窝会议之后,张国焘率左路军8月13日开始西向行动,8月15日,毛就做出第一个反映,以政治局名义,要张专注向北,放弃西向占阿 坝。毛的这个反映,有防范的意味,他不清楚张的打算,但对张一下子就跑到阿坝那样远的地方集结,他不落实。身边是徐、陈两员虎将率精兵在周围。这个架势, 让毛有些胆战,所以毛就试图搅乱张的部署,反过来,毛的电报,也让张的心情变坏。原本在芦花会议上,张已达到了他所谓的党内统一和沙窝会议上达成的他本人 来统一指挥红军的目的。所以在8月15日以前,张下意识里的那种招安的想法还是很深的,远远没有上升。他还是希望在夏洮站住脚,然后再找准生存的方向。但 8月15日毛的电报让张不爽,张发觉,这一纸电报,就让他在此之前已获得的统帅权动摇了。你政治局根本就不认这个帐嘛。张的心理,此时出现了某种偏执,很 弱,但有。他不理这份电报,还是照他自己的意思执行计划。结果8月21日就打下阿坝了。反过来,张国焘对15日电报置之不理,又加深了毛的惊惧。毛紧接着 在8月20日召开政治局毛儿盖会议,这个会议完全改变了沙窝会议的决定。毛儿盖会议一上来就讨论到甘南之后的行动方向,这在张国焘看完全是冒犯。张本人在 的时候为什么不讨论呢?沙窝会议是8月4日,张离开政治局驻地是8月13日。其间有10天,为什么不讨论。现在我张国焘不在,我是全军统帅,我不参与讨 论,你们这帮人却在那里讲到了甘南以后的行动方向,原先说好了先打进甘南再讨论西进新疆或是东进陕甘的事,现在我到阿坝了,你们却又全盘推翻以前的决定, 而且连行军路线都要改变,要左路军向右路军靠拢。 

  C:我看了8月15日这份电报,"无论从地 形、气候、敌情、粮食任何方向计算,均须即以主力从班佑向夏河急进,左路军及一方面军全部即日开始行动","一、四方面军主力均宜走右路,左路军阿坝只出 一部。掩护后方前进,5军,32军速开毛儿盖,目前应专力北向,万不宜抽兵回击抚边、理番之敌"。单从电文上看,近乎混乱。弄不太清楚意思。前面应立即行 动,去夏河。又说从班佑走,后面则说阿坝只出一部,掩护后方前进。哪个后方呢?看不出。此期间,类似电文有很多,含义混乱。可能只有在当时当地知道这个意 思吧。例如讨论战役计划时,形成了某种约定的讲法。我们这些后来人不能全部理解。此类电报很多。我们也只能从整个事情的前因后果去推测,界定电文的意思。 其次这些电文几乎每天都有,变化大。例如这份电报仍然是讲去夏河,而且要急去。5天后,就讲往夏河去有机会主义倾向了,要到岷州去。所以,在使用这些电文 时,要当心一点。如同对待朱、刘的回忆录。 

  Y:那倒是。有些电文纯粹是因为刚刚得着一个新信 息,而发的议论或是灵机一动。随后,又因了更新的信息,而作改动了。所以,我们必须从行为本身从手。另外,当时中共内部批评用语,也有趣的很。什么机会主 义,逃跑主义,失败主义之类。大帽子互相戴,风气极坏。这些因素,都大大影响了后来的党史作品。结果大家就乱用一气。使到这段历史彻底变成混水。 

  C:是啊。还如干脆保持"秘史"状态呢。我清理了这段时间的电文真是看得头大。比如这个占阿坝,电文中一天一个样,甚至一份电报中,上文、下文也不一样。到底占阿坝是不是沙窝会议的决议啊?你从8月15日电报中已看不清楚了。 

   Y:我们能肯定的就是,占阿坝在原计划中是非常确定的目标,夏洮战役计划从提出到开始执行,大约有半个月时间,在此期间似乎只有政治局催促左路军快快执 行计划,而没有讲要改变计划。但从8月15日电报中,却看出,毛及政治局已在改变计划了。那么,毛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,改变了夏洮战役目标呢?这里头,我 想可以排除外部敌情变化这个因素。因为实际上到8月底之前,不论是北边胡宗南、鲁大昌还是南边的川军,薛岳,都没有进山打击红军的计划。他们自己也有个给 养休整以及评判红军走向的问题。所以,周围敌情相对比较平稳,应当没有可以引起毛特别警觉的因素。那么是内部因素?应当是。我猜测是这个芦花会议先确立了 张国焘的军事统帅权。然后,又来了个分兵,张率总司令部去阿坝。张国焘有统帅权,但如果是和政治局在一起,中共的那种传统的政治对军事的制约力量就还在。 分开了,政治局如何影响呢? 这里头,也还有个模糊性。就是这个右路军到底范围包括哪些部队。有个疑问我一直在猜测,就是政治局和中央纵队随右路军行动似乎有点怪。夏洮战役计划中左路 军是主力方向,右路是掩护方向,那中共首脑部全放在掩护方向上? 

  C:是不是因为政治局觉得和一、三军团在一起才踏实呢? 

   Y:不排除这个因素的作用,但说服力不强。我猜测另一种可能,就是,夏洮战役计划中,原来这个右路军是要分兵两路的,除三十军在毛儿盖到黄胜关线监视松 藩之敌以外,一、三军团及前敌司令部都是要准备好要去阿坝的。前面我们谈到了右路军去阿坝的两种情况,应当更准确的讲是不包括30军在内的右路军去阿坝。 而那样两种情况之下,中央纵队和右路军去阿坝是较安全稳妥的。而如果两种情况都不发生,则全部右路军都去班佑也是安全的。这可以讲真够的上是"万全"方案 吧。 

  C:还是张国焘的那种风格吧。至少在制订夏洮战役计划时是如此吧。 

  Y:恐怕刘伯承的印记更重一点。刘帅的计划往往是如此,风格华丽,不中用,说难听点,"脱裤子放屁"。 

   C:由此就形成了一个很怪的局面,即张国焘透过总司令部――前敌指挥部这个系统在道理上可以完全指挥所有部队。根据芦花会议决议,政治局确定战略方向 后,全部指挥交给总司令部和中革军委,即交张国焘。这样一来,在执行夏洮战役时,毛及政治局就成摆设了。我注意到,在此之后,张国焘几乎天天有电报给徐、 陈,甚至直接发到林、彭,但很少给政治局直接电报。毛及政治局都是从陈昌浩那儿得到总司令部的意图。这个状况持续到9月8日,政治局给摆在一边了。毛肯定 看到了这个问题。但当时张国焘相当强势,政治军事排山倒海的谈,毛一时也无可奈何,只好走着瞧。但8月13日,张开拔之后。有个情况出现了,就是徐向前, 陈昌浩这两个有了变化。一直以来,徐、陈二人在整个事变中的作用被人忽视了。我在研究这一段的时候,发现了这个问题。张国焘对他手下的这两员大将应当是心 知肚明的。这二人,有个特点,就是政治上单纯幼稚,很容易被人利用。陈狂热,少头脑,徐软弱,多变化。张国焘在此关键时刻留这俩宝贝在右路,远离自己,是 个重大失误。果然,张一走,毛就作这两人的工作,大见成效。陈昌浩原本对分兵不同意,他和徐向前都比较倾向于合兵行动的。但张国焘主张要对胡宗南警戒,也 是有道理的。所以,陈昌浩就同意了。但在8月13日以后,是不是军情有了变化,导致陈昌浩又重新认为合兵更加可行呢?看来是这么回事,胡宗南似乎只是监视 红军,而没有出击的打算。这一点从包座之战就看出,胡宗南没有想到红军分兵,右路军去班佑。他在关键地点包座居然无一兵一卒,等到发觉右路军要去班佑时, 才匆忙调49师去占包座,立足未稳,就让徐向前给击溃了。 

  Y:这是一个重要的细节。就是可以 判断,当时右路军这边的军情可能没有想象中的那样严峻。同时从右路去班佑,过草原的路比从阿坝北上过草地好走,这样的判断也产生了让陈昌浩重新产生合兵的 想法。这个变化,让毛泽东注意到了。紧接着,毛又提出了一个新的计划,就是在洮河东岸行动,就是那个第四"北上"方案,让陈昌浩接受。 

  C:这又是一个谜。陈昌浩产生合兵的想法好理解。胡宗南不动,则右路军的掩护任务就没有了。可以同左路军合兵,但这个合兵可以是右路军经墨洼去阿坝同左路军合兵呀。这样走还不用对夏洮战役计划进行修改呀。合兵为什么一定要左路军向右路军合兵呢? 

  Y:毛倾向于在洮河以东地区活动,好理解一些。他从一开始就有倾向性,要去陕甘,宁夏一带。要在洮河以东地区活动,则左路军向右路军靠拢是讲得通的。但问题是陈昌浩为什么也热衷于在洮河以东活动呢? 

  C:陈昌浩在毛儿盖会议上的发言,似乎不像是他被毛说服了,倒像是他本人就那样主张,只不过同毛见解相似罢了。 

  Y:我也没有资料可以解开陈昌浩这个变化的谜。他在8月20日毛儿盖会议讲的那个赞同毛的意见,在8月13日张国焘率左路军行动之前就有机会讲,为什么没有讲?不好理解。 

  C:是不是陈原来没有在洮河以东发展的想法。只是8月13日以后有些情报显示在洮河以东发展更加有利,于是陈昌浩才变化了。 

   Y:这先存疑吧。看看有兴趣的朋友们能不能找到点资料解开这个谜思,反正。徐,陈二位对毛所偏重的向东发展的想法着迷了。同时也对分兵有疑虑了。有这个 打底,毛立即行动,接连发报要张停止执行原计划,重新合兵,这就有了8月20日的毛儿盖会议。从8月3日到8月20日,毛的变化,就是这么来的。徐、陈二 位看不出他们的张主席的心思是什么,只觉得如果在洮河以东发展更有利,则合兵就比分兵好。这就是徐、陈二为8月18日给张的电报的背景。张结果傻了眼。 

   C:这件事对张有冲击,面子上也有点下不来。要知道张与中央之争吵才没几天,结果左膀右臂就率先反对自己搞的夏洮战役计划,同毛一个腔调了。现在阿坝也 打下来了,张就左右为难。他的办法是先看看再讲。就是前面讲过的,他也无法照原计划执行了。心中很窝火,那是肯定的。 

   Y:确实,毛儿盖会议对张国焘些不合理。但这正是毛的惊惧心理在作怪,他没有办法。在张在场的情况下,毛被压住了。张不在,毛本能的要加以防范。倒不是 如刘统讲得他搞不清张为什么要占阿坝,而是毛已然有了那种恶意的理解模式了,他没有办法摆脱这种惊惧感,他一定要行动。原本分兵对毛最不利,可他也没有办 法,但结果陈、徐转向毛,则格局一下变得对毛最有利。他拿陈、徐将张国焘的军。毛一下子就搅乱了局。 

  C:我插一句,在这个过程中,周恩来、博古、洛甫这三个人的作用怎么样呢? 

   Y:他们没有什么正面的作用,他们对张国焘也有疑虑。但仅此而已,他们不会如老毛那样想到更深的东西,所以毛有惊惧感,这三个人都不会有,他们对张及四 方面军的一些作法可以直接表达不满,可以一触即跳,大批特批,但他们不懂江湖,不会有意识地破坏张国焘的节奏。总之,他们作用不大,这个局面不是这三人能 够应付的。只能毛来干。接回去继续说。 

  毛儿盖会议,关键内容就两点,一是占甘南后,以岷县为 根据地图谋向东发展。另一条,就是让左路军向右路军靠拢。前一条,让张国焘无法打夏洮流域的目标。后一条,则是实实在在地规定他这个统帅部的行军路线。甚 至以前一条压迫他执行后一条。所以,在张国焘那里,那种心理状况就加深了。他心地深处的东西在上升。原先按照夏洮战役执行,如果顺利占领夏洮流域,那么四 方面军居功至伟,他对全军统帅权就经得起考验了。同时在战略上,保住了通到青海、新疆的通道。对张来讲,政治、军事都照顾到了。这是北上对他而言最好,也 是唯一的可接受的方案。所以,他自己来挑这副担子。但不成想百密一疏,陈、徐北毛这么一拉,完全没有政治经验,就给拉过去了。张国焘全部节奏就打乱了。他 一下子处在非常难受的位置上,左、右不是。他心情变得很糟。这时,他对北上的大方针失去信心了。他有种严重的受挫感,怎么自己的节奏总是被毛打乱呢?他不 想这样玩下去了。 

  C:但怎么解决这个问题,他没有数。是先过了草地会合以后解决,还是依现状 解决,他拿不准。但老天替他作了选择。9月3日天降大雨,他过不了噶曲河。他决定重返阿坝,依现状解决问题。他这个决定,相当草率。他现在摊牌了,但他为 什么不在8月13日前摊牌呢?那至少徐、张还没有动摇过去呀,现在摊牌,对徐、陈把握何在呢?陈、徐如果拉不回来呢? 

  Y:这肯定不是他深思熟虑的结果。相反,是他对整个事情变得不耐烦,有点儿精力不集中的表现。反正过不了河,干脆就是摊牌吧,爱谁谁。 

   这样一来,就堵死了一条路,就是在党内解决的路。或者将大大地降低了走这条路的可能性。另一个方向的路的可能性就大大提高。张此时是不是就有要走招安的 路,还不能肯定。但他潜意识的这个想法,心理深处,在向上升,在影响他对周围讯息的判断。你看在9月3日之后,他给中央电报一个劲的讲北上不利。但他讲的 这些不利,原本就存在啊。沙窝会议时,就有足够的信息让你们做出北上困难之处何在的判断的。你张国焘现在一个劲地讲北上不好,南下什么给养、住宿人口密度 之类的好处,总有那么点言不由衷的味道。张国焘此时的心境已经大变,他对周围讯息的读取已经有了明显的倾向了。而他的这种倾向,又被毛看在眼里,在毛的心 理深处,不断的验证着毛对张的恶意的想象。毛的惊惧在迅速加深。 

  C:此时,双方电报的语气也变得有意味得很,变的特别的诚恳,耐心,和平等,透着摊牌前的宁静。 

   Y:毛、张,两位此时,心底深处的东西都在上升,彼此互为镜像,周围的敌情一天一个样,整个部队也变得躁动不安。讯息开始增多,也异常的含混。双方都放 出了深思熟虑的假像,借语气的诚恳以稳住对方。双方心理处在对决较量中。结果,是毛这边一下子先过了心理临界点。我相信是各种讯息在聚合中,不断增大了毛 的心理压力,他内心变得惶恐。毛应当讲,并不是有预谋的。他在9月9日傍晚还去了陈昌浩的司令部,同徐向前、陈昌浩谈了话。大体上讲,他应当是在这之后的 几个小时内,得到了某个讯息,自我确认了他心中的惊惧指向,于是那种惊惧的反应就出现了。 

  C:应当是这样的。他就是没有预谋,他就是个心理过程,一下子就做出反应。 

   Y:他拉了政治局委员们和他一起出逃,这是他的本能反应。要知道,在与张的心理较量中,中央政治局这帮人,已经被毛内化为心灵之友了。他越是对周围情形 有惊惧感,他内化的力量就越强。我们仔细的体验一下,在某种压力环境下,当你的惊惧指向集中在一个人身上时,其他的人,你下意识的就有一种心理接近的冲动 和偏向,你甚至不计前嫌的对很多人有了亲切感。这是一种自我保护,自我强化的本能。毛对政治局委员们就是如此。他一定要拉着他们一起出逃。他自然顺嘴就把 心底深处的那种惊惧感变成了有鼻子有眼的故事讲给那些人听。于是大家一起跑。 

  C: 9月3日张国焘本来还可以回到毛儿盖走右路军原路到班佑的,但张国焘决定不再北上了。而不走,说明他真正是另有打算了。在此之前,他有模糊性。张本人一直 是主张北进的,即使是毛强调了过草地的困难以后,他还是主张北进的。但当9月3日,他决定不再北进时,他的模糊性就没有了。他电报上讲的那些话,也就当不 得真了。他已经不是北上或南下的利弊比较了,他内心打算另搞一套的想法已露出头来。可以这样讲, 9月3日决定,使毛的心态大变,而毛在9月9日出逃,又使张的心态明朗起来。张就走向另一条道了。 

   Y: 9月3日的事还可以再讲讲。我想有种愤怒在张那里不断积累。我多次地试图体验张的这个感觉。我观察到生活中有这样的例子,即团体中,有那样一种人,他似乎 总可以无理搅三分,他似乎没有负担,今天骂你,明儿道歉,你刚刚原谅他,他又骂你。而另一个心气很高,自视为俊才的人,尽管做了对团体有贡献的事,却得不 到由衷的赞扬和认同,总是被前一种人误解或忽视。不得不自己来讲明自己的贡献。张国焘从见面起,就有这么种场景。他总是想在政治层面上肯定四方面军的贡 献,可临时中央这帮人,一会抓住"西北联邦"上纲上线,一会抓住张的部队打骂现象,小题大作。一会肯定四方面军发展红军的路线是正确的,一会又讲四方面军 军队政治素质差,一会又讲感谢四方面军对一方面军的支持,一会讲四方面军放弃川陕根据地是错误逃跑主义的。反正,在张国焘感觉里头,中央这帮人简直不知好 歹。张内心深处有想法,说到底,谁内心深处没有想法呢。在那样绝望的环境中,张闻天不是想离开吗?其他人就没有想法?问题是,张国焘心底的那个想法,原本 就是有根有据的,而别人的想法,则仅仅是一种"愿景"吧,一点都不靠谱。就招安而言,即是如此。张国焘并不想招安。有八万健儿在手,他的现实感受,是还可 以继续努力下去的。但长时间的艰苦战斗环境,使他怀疑苏维埃运动,这时他下意识的几个行动,朝着苏维埃运动的替代方向去努力。他想保持整建制,也想在名分 和面子上站住脚。他对苏俄的力量有体会,可能还想以某种方式,继续保持苏俄今后的支持,等等。他也试图有个方案,方方面面都照顾到。所以他有些忍气吞声。 就像今天看到的宋楚渝在台湾政坛的状况。谁都把你当回事,谁又都想用你一把。宋之忍气吞声被陈水扁欺弄,就在于宋内心的想法太大,太周全了。张国焘就有这 么种心境。 

  C:另外,刺激张国焘神经的还有毛儿盖会议讲的西出甘青新是右倾机会主义。 

   Y:这点原本是作存疑打算的。从资料上看,张从未曾讲过主力去甘青新,讲的是组织一部远征军去甘青新。如果全部失败,则剩余部队去新疆也提过。但至少在 毛儿盖会议之前,文字上没有表明张国焘提过主力去新疆。不知中央几次提到张国焘这个"右倾机会主义"的缘由何在!也可能是在参谋部里头张国焘手下将领口头 讲过主力去新疆的话,说到底,毛还讲过全力靠近外蒙,不行退入外蒙境内的话呢?那算不算右倾机会主义?当然算,张国焘也不客气,称之为失败主义,逃跑主 义。 

  但右倾机会主义的指责,在张国焘这个"老机会主义者"耳朵里头,特别刺激吧。所以当他下 决心服从中央指令,北上时,他到了墨洼,却由于上天的原因过不了河。此时,他的愤懑就暴发了,他一反其会师以来委曲求全周密考虑的作风,突然轻率地决定不 北上。不但不北上,他干脆让徐,陈也南下,再打松藩,绕过政治局下达军令。摆开了与政治局对决的架势。所以,我更相信9月3日张的决定,是个心理过程。只 能体会到,无法去印证的事情。 

  C: 这个就不是史料不足的问题,而是,不可能有史料来确定的。当时张的这些内心变化,他是不会讲给朱德、刘伯承听的。他身边没有自己的高级干部。他只有自己承受内心的煎熬。前面讲的,他失去耐心了。 

   Y: 他失去耐心,但也没有马上上升到招安的程度。他愤怒之下,放出胜负手,原也是指望中央屈服的。他软硬兼施。一方面直接以总司令部名义电令徐、陈、彭、林。 一方面又对中央恳切陈词。但没有效果。原本他有相当的把握,只要陈、徐听他的,中央就会屈服。他完全没有想到毛会出逃。他倒是给毛的这一手给吓住了。从9 月11日部队中高层干部知道中央出逃以后,部队很是混乱,张国焘似乎也无心控制部队。他一时也没有了方向。情况实在太乱。9月15日,他召开了"中共川康 省委和工农红军中党员紧急活动分子大会。"这会上没有什么主题,乱哄哄一片,说明张对毛的出逃没有心理准备,他的一相情愿被击破,他很慌乱。他虽然有另搞 一套的想法,但并没有与中央分裂的心理准备。 

  C: 这里头有个问题,张国焘如何向全军解释呢?要知道,现在出现的情况,同你一直以来对红军的布尔什维克教育完全冲突的。张国焘这个川康省委会议的主调是反对 毛、周、洛、博的逃跑路线。注意,张没有讲是中央跑掉了。只讲这四个人,对革命丧失信心,带一、三军团跑了。他没有办法在这次会议上讲清楚这件事,但公开 地宣扬一、三军团逃跑了,却也给四方面军造成一种绝境,只能依靠张主席了。应当讲,这时张的威望又达到一个高峰。而且,其中也有了别样的变化,如果讲在此 以前,红军将士心中还有个党中央可以指望的话,现在只能指望张主席了。张的选择空间是不是更大了呢? 

   Y:这也只好退而求其次了。他也没办法了,反正中央给逃跑了。他只能将部队的信心建立在他自己身上了。他的选择空间其实是小了。他只有南下了,至于南下 干什么,那是后话了。这里,我们再回头,看看徐向前、陈昌浩在这期间的作用。徐、陈二位从8月13日张离开以后,同政治局相处的还是不错的。先是同意了毛 的观点,出甘南以后应当向东发展,导致了毛召开毛儿盖会议,改变了夏洮战役目标,使张国焘变得被动。这之后,徐、陈就一直比较配合中央的行动。特别是8月 29日包座之战,徐、陈指挥四方面军打得很成功。击溃了胡宗南49师,是半年以来,红军最大胜利,缴获颇丰。这期间,徐、陈二位是配合毛的。直到9月8日 前,徐、陈都是认为北上好于南下,力主左右路军尽快会合。这中间有个细节比较引人注目。大体在9月6日或7日间,毛找徐、陈,提出不再等张国焘了,右路军 先走,反正左路军就只好跟进,陈坚决不同意。 

  C: 这说明,毛已有出走的先兆了。9月5日,徐、陈已令一军团在俄界休整一周时间。一周时间,是左路军重新北上到达巴西的最短时间,徐、陈一方面认为张国焘应 北上,但另一方面,又坚持原地待命。此时,红军部队兵分四处,左路军在阿坝,一军团在俄界,右路军主力在巴西,31军在卓克基作警戒后卫。毛劝陈昌浩先 走,是走到俄界呢?还是过腊子口直抵岷县呢?不清楚。应是前者。如果是后者,那就摆明了随张国焘的便,爱去哪里去哪里。这样便无法争取徐、陈,所以可以判 断,毛是小心翼翼地劝徐、陈,先北上一步,到俄界。 

  Y:从9月4日起,张国焘那儿似乎已是打 定主意不再北上了。他已命31军就地筹粮。同时,一方面军并没有休整,而是奉毛之命已向腊子口方向搜索前进。这个对陈昌浩是有影响的。陈的性格非常火爆。 在同中央相处中,已有若干次发作。李维汉就讲陈这个人冲动时,话很难听。这个时候,陈内心可能有负疚感。如果他不改主意,夏洮战役是否会照旧执行呢?他在 毛这里,对计划的更改过程一清二楚。正是8月20日毛儿盖会议上他支持了毛的观点,才导致了今天的结果。他对此是有负疚感的。他在毛儿盖会议开完后,8月 24日给张国焘电报上讲,还是说左路军经郎木寺先到班佑,再决定是去夏河,还是去岷州。说明他内心对支持毛有点拿不起放不下。所以,陈先是硬着头皮不听毛 的劝说,一步也不离开巴西,等张国焘。从3日直到8日,等了一周。这个期间,他发现一方面军似乎有行动未获前敌指挥部指令便在进行。他肯定大为不满。在他 的负疚感支配下,毛及政治局委员们的频繁活动和劝说,让他逐渐疑惧,到了8日,接到张国焘明确要徐、陈南下电令之后,陈的思想就转回去了,他开始讲南下的 好处。徐在这过程,看来也差不多。虽然徐本人回忆录中讲的很勉强,讲他也没办法。但我认为,徐当时在现场,不会那样被动,他应当是支持陈的。况且,中政局 那儿传播的调徐离开四方军,由陈赓来替换,他恐怕没有理由会高兴吧。徐帅这个人,性格比较懦,但也很不单纯。西路军失败后,他同陈二人一起逃亡,中途就找 借口离开陈,很有点山西人的精明。文革初期,他也还是很想投机一把的,任了军队文革组长。所以,他回忆这几天的事情,不那么可靠,可以判断他是支持陈的。 对徐来讲,北上,南下,都无所谓。但部队应合在一起,是他的标准。当初8月20日毛儿盖会议上,首先支持毛的想法是陈,徐其实未作表态。徐是干指挥的。夏 洮战役是他同朱、刘一起搞的。现在改变了,他也不吭声。可能是他认为张国焘会执行新决议吧。到了9月3日以后,徐肯定是认为分兵危险,应尽快会合。既然张 主席决定不再北上,那就赶快南下吧。徐未必那样看重毛及政治局的意见的,就打仗而言,以会师之后的情形而论,林彪打松藩失利,我徐向前打包座大胜,你这个 中央红军徒有其名嘛。还口口声声四方军素质差。所以,我认为徐向前应当在陈昌浩之前,就已同意南下了。 

   C: 陈昌浩这儿还要补充一点。一军团北去罗达,未经他的批准,但三军团同前敌司令部在一起。所以彭就去请示陈三军团是否跟进去罗达。罗达是去腊子口方向中间的 小镇。陈就不同意,这几乎可以讲是彭逼陈北上。陈当然不买这个帐。陈同一方面军将领相处得很不好。双方言词冲突很多。另一方面,毛又告诉陈,政治局也在考 虑南下,只要南下有利。这种讲法的真实感受,恐怕只有当事人面对面,眼对眼才能体会到。什么叫做有利就南下,张主席不是就在给你们讲南下之利嘛。你们到底 是什么意见呢?拿此等空话敷衍我陈昌浩,底下你一军团、三军团都已行动了。你们要干什么! 

   Y:其实,到8号这天,陈昌浩本来已可以作出判断,中央红军有可能单独北上了。但陈愤怒归愤怒,却没有这样想过。说明陈昌浩还是个毛头小伙,经验不足。迹 象还是很明显的。一、三军团都在行动。毛又讲了几次,右路军先行北上,逼张国焘跟进。陈昌浩如果是个老手,应当有判断了。他有这个实力,让中央打消这个念 想。但却没有。他单纯啊。他居然在8日早上9点,还告诉张,中政局在考虑南下。他认为张北上为上策,右路军南下是下策。他的意思是,张再同中政局沟通一 下。反正他陈昌浩,是可以南下了。在此之前,陈未曾表示过可以南下,张国焘从9月3日到8日,摸不清陈的意思,所以他讲北上的困难,却并没有给陈直接命令 让其南下。张没有把握,等到8日早上陈的电报到了,张就认为陈转回来了,于是电令其南下,情况就起了大变化。陈在8号的转变就是这样来的。在此之前,三军 团请示是否跟进一军团同去罗达,对陈有大刺激。彭的那张嘴很讨厌的。不仅是给他自己带来麻烦,也给别人带来麻烦。彭去请示三军团行动时,同陈昌浩肯定是没 有好话讲。当然,从张的角度看,很可惜,陈当时未作出中央红军可能单独北上的判断。 

  C:这样 看,我们可以把中央红军的单独北上,分成两个阶段看。单独北上,在9月9日前,已有这想法了。先是整个右路军先北上,逼张国焘跟进,陈昌浩坚决拒绝以后, 一、三军团就已有北移的迹象,去罗达,这肯定有毛的意思。然后,陈不同意三军团去罗达。毛虚言可以考虑南下。8日,陈昌浩已决定南下时,中央红军的单纯北 上已呈必然之势。但陈、徐都未曾去想这个可能性。在毛这里,单独北上也几乎就是明棋。他也未曾掩饰这点。问题是,毛肯定也没有打算以撕破脸的方式北上。就 是讲单独北上的想法已有一段时间了,但北上离开的方式,却没有事先的安排。毛至少到9月9日傍晚的时候,还没有想撕破脸面。对毛来讲,单独北上,最好是有 个政治局会议的决议才好。他有这个胆略和陈昌浩下明棋。 

  Y:这确实让人费思量。既然可以下明 棋,为什么采取突然出走的方式呢?还是有某种讯息惊动了毛原本就有惊惧感的内心吧。陈昌浩8日下午改转而支持南下以后,形势就很不妙。当时右路军北上有三 种可能性:全军北上出甘南;一、三军团北上,四军、三十军在原地不动;一、三军团北上,四军、三十军南下。前一种,在9月5日前后就被陈昌浩拒绝了。第二 种可能性到8日下午也没有了。只有第三种可能性了。所以陈昌浩8日下午的转变对毛有大刺激。至此,赌局就彻底清楚了。中央要么同意南下,要么单独北上,就 是分裂红军。这个赌注非常非常大。对毛来讲,实际上是有点儿玩不起的。一、三军团不到一万人,只是张、徐、陈手下部队的八分之一。张正是看到这点,所以, 才没有去提醒陈昌浩防一手的。张9月9日电报中的口气很诚恳,但也是底气十足。就是拿定了这一点。毛也看清了自己的处境。到这份上,他屈服于张,到时候也 未必有好果子吃。这时他性格中的伟人气质开始起作用了。"宁可我负天下人,不可天下人负我。"所以从8日下午开始,大约24小时之内,毛是下决心单独北上 了。在这个决心的底线上,他作最后的努力。8日晚上,9日早上连续发电报给张国焘,劝说北上。甚至表示出甘南后,可以西渡黄河向新疆转进。这原是张国焘建 议的。同时,毛也作了陈昌浩的工作。无效后,就明讲,要去三军团驻地,开个政治局会议,以便最后决定。奇怪的是陈昌浩是政治局委员,他却没有提出参加。可 能毛的意思是常委会吧。总之,毛离开陈昌浩后就直接去了三军团驻地,到达时大约是晚上10点左右,长征中的五个常委,四个在这里了。要说有个中央的名义, 也成啊。 

  C:这个碰头会究竟讲了什么不太清楚。但令人奇怪的是,此时毛及中央政治局常委都已 离开了前敌司令部驻地,到了三军团司令部。期间没有任何人阻拦呀。被后来的人大肆渲染的这个所谓星夜出走,一开始就不是那么回事。毛从陈昌浩那里走时,就 讲明了去三军团那里。博古,洛甫跟毛一块去了。到三军团之后,他们开过会就通知了中央纵队李维汉及叶剑英,还有李德的红军大学,连夜离开到三军团总部。中 央纵队那些人婆婆妈妈的,一路叮当作响,就惊动了陈昌浩,于是李特率骑兵队追赶,在三军团司令部差点儿打起来。毛及洛甫,博古,那根本算不上出走。中央纵 队的事,很奇怪,毛为什么要他们连夜走呢?用不着呀。他们三个常委到三军团以后,以中央决议形式,让中央纵队留下有什么难处呢?陈昌浩要南下,带这些他不 熟悉的中央纵队的人走不是负担吗?李特在三军团与彭德怀对峙时,不是也喊四方面军同志跟我走吗?可见没有必要在这天晚上让中央纵队星夜逃离。如果真是有什 么抓人捕人的危险,那毛他岂不更应当避免打草惊蛇,赶快和三军团一共赶去俄界与一军团会合呀。如果没有这个风险,毛为什么不从容赶到俄界再向陈昌浩要人 呢? 

  Y:就当时情形而论,毛以政治局名义在行动,可以不必那样着急,只要把一、三军团同徐、 陈隔开不打起来就行了。而且,如果只是常委及三军团去俄界,那也就很难讲是中央出逃了。再者,如果先让李维汉、叶剑英、杨尚昆呆在陈昌浩那儿不动,到第二 天,也还有机会继续做陈的工作。让中央纵队和叶剑英也跑了,那同陈就撕破脸了。我想这可能未必是个正式的会议决议吧,也可能是某个领导人的某个电话或是提 议。不管怎么样,叶、杨离开,应是被通知的,谁要通知他们呢?不大可能是毛,周、彭等人的可能都有。毛也不一定知道。按讲毛这样的人不该如此做决定的,为 什么会如此呢?这个情节可能永远都弄不清楚了。我们提出来,立此存照吧。这个立此存照,加上前面毛儿盖会议上那个存疑,这两个问题没有解。我很重视这两个 存疑,它使得我们关于长征这一段的历史观察有模糊的地方。无论如何,毛是在9日晚上,做出了一、三军团单独北上的决定,政治局也同意这个决定。分裂就这样 发生了。回顾起来,我不得不说,在整个事变过程中,陈、徐的责任非常大。如果在8月13日以后,陈昌浩很坚定,继续忠于他的张主席的话,毛无论怎样不喜欢 分兵和出夏洮,他也没有办法改变。那样夏洮战役就会顺利执行。在夏洮区域,左、右两路军红军可以重新会合。但陈昌浩一摇摆,整个事态就起了变化,让毛觉得 有机可乘。搞了这个贻害了多少红军将士的毛儿盖会议,然后到了巴西以后,这个陈昌浩如果继续选择支持毛,坚决要北上,不给张国焘一点儿机会。那么,张国焘 在权衡之下,还是有可能选择北上的,那种情形下,他没有把握带得了左路军队伍。但这个可气的陈昌浩,又给转回去了,让毛又没有了选择空间。逼得毛只好单独 北上 。一年后,张国焘看看没机会,还不是硬着头皮,腆着脸,又北上了嘛。这个陈昌浩坚决点压张北上,也就成了。结果,又造成了如此的恶劣局面。毛,张也都算大 英雄了,给陈这个毛头小伙搅了局。真有些不值。 

  C:陈、徐两位确实有大责任。从他们两以后的 回忆和谈话中看得出他们那种负疚感。但,他们两责任再大,也是在张同政治局紧张关系,以及毛对张有提防之心的条件下才起作用呀。特别是毛,他内心的那种紧 张感,惊惧感,在9日晚上一下子过了界,丧失最后挽回的机会。否则也不能排除陈昌浩第二天又改回主意呢? 

   Y:那倒是。毛内心的惊惧感,到两天后的俄界会议上,就表露无遗了。他讲张有军阀主义倾向,走下去有可能背叛革命。后来俄界会议决议中也以这两条为中心 写的。我们要体会当时的语境下,军阀主义含义是什么?要知道,红军创始之初主要来源是旧军队,特别是那些小军阀的部队不得志,就被中共运动起来搞兵变,然 后变成红军。每当战争形势不妙时,红军内部就有一种草根性的东西起来,要去走那种军阀割据的路子,这就是当时党内所谓军阀主义一词的含义。所以拿军阀主义 指责张国焘实际上含义很深。张本人与军阀无涉,说他有军阀主义,那是指什么呢?毛是否是暗示了他心中对张国焘的那种猜测呢?即张国焘试图在川康边也形成军 阀割据局面,放弃苏维埃革命,拿中共要员们当祭品,与蒋介石政府在抗日名号下搞统战呢?其次,什么叫做发展下去会背叛革命?背叛苏维埃革命?还是背叛中共 中央?还是背叛你们这些中央的要员们?都有可能。这个危险一点儿也不抽象。非常非常具体地指向了在座诸位。所以,毛把他内心的惊惧讲出来,并用这个来解释 为什么急匆匆地单独北上了。否则,那算是谁在分裂红军,分裂党呢?俄界会议就是办这个事。会议决议就反映了毛的内心想法。当毛走出那间作会场的小破屋时, 他能象党史后来讲的那样度过了所谓的最黑暗的时刻而变得轻松吗?不可能!他只能被更加沉重的黑暗所笼罩。他对北向的信息所知甚少,他也不知是否可以见到亮 光?他躲过了想像中的背后凶险一刀。但前面可想而知,是枪阵刀列。如果讲,与在南边的张国焘要比比谁的结果好,那还早着呢! 

  Y:前段时间有要紧的事情在做,把这一段就给放下来了。回来再谈吧,还是有点儿接不上脉的感觉。 

  C:这次谈长征,有不少批评意见呢。隔一段也好,听听朋友们的想法。 

  Y:主要有哪几条? 

  C:比如讲,到底长征从始自终有没有条主线,有没有个积极的战略在里头?还是只是误打误撞,乱七八糟? 

   Y:当然有主线,也有战略。按当时博古那帮家伙的习性,这个战略非但积极,而且一定还很宏大!这都没有问题。问题出在执行过程中。就像中国足球队,开赛 前,肯定讲的头头是道,哨子一响,总体上就踢哪儿算哪儿了。长征也一样。要看两个条件,一个条件,是外在的环境与你那个战略的关系匹配不匹配;第二个条 件,是自己具备不具备能力来调整队伍,以适应环境的变化。这两条,当时红军都成问题,所以过湘江之后,战略就失去实际意义了,只好放弃。当然,战略的那套 想法是否在影响着这些人的具体决策,不好讲完全没有。但无论如何,是没有实际作用了。在没有战略的情况下,当然也不能讲都是误打误撞,但总归是随机应变, 先逃生了再讲。这没有什么褒贬在里头。 

  C:再一个,"北上"、"南下"有无优劣之分?毛、张有无高下之分? 

   Y:当然有,明显而又明确的"北"优,"南"劣;毛高,张低。这一点含糊都没有。问题是,我们这个明确的看法是事后的。我们要讲的是在事情正在进行中的 时候,各个方案,各个人是怎么回事。那过程中,如果都有明确的高下优劣了,也就没有历史了嘛。比如讲,南下方案不优,但南下方案在1935年8月下旬以 前,都是毛提出来的,北上方案反倒是张一直坚持的。他们中间在8月中下旬就有过一次转换,我们想把这个转换讲讲清楚,怎么张就转了向,毛也不顾一切要北上 呢?这个转换讲得不太清楚,因为没有记录,没有这段时间的资料。 

  C:也有资料,但电报,文件 上都不够反映这个转换过程的起因。我相信那一定同当事人之间的只可意会不可言明的感觉有关、与具体的情势下个人形成的判断有关。当然,我们也可以进行理性 分析,但有一个前提,就是红军的那些战役计划,同现在一般所说的战役计划是有区别的,当时的那些计划,都是非常粗略和含混的,也是在非常仓促的情况下制定 的。特别是在会师以后,信息不灵、敌情不确、甚至连道路情况都不了解,即便你有能力制订一个周密的计划,又如何可能制定出来呢?所以在生存考虑优先的前提 下,拿出的方案都是方略性的,不是决策性的。我们可以看到,因为不论在这之前还是之后,不论毛还是张,计划与行动之间,一致性非常低。在条件与自主性之 间,是严重不相符的。那么只有将计就计。另外,军事决策机构与政治决策机构的分开行动也造成了现实的困难,沟通的困难。张之选择南下,可能就是因为走到阿 坝觉得还不错,向北走又一时过不去,就觉得向南比向北好一些,于是他就向右路军下达了南下的命令。这即出自他一贯在四方面军的习惯,也出自他的职权。其 实,毛在遵义会议以后,也是都按生存理性办事的,不同的,仅仅是他的职权有限,必须说服大家,不能说服就威胁、吓唬大家,撂挑子、吵架骂人那是常有的事, 总之必须按他的意见办,而且总是成功的达到了这一点。张下令之后,中央就很是作蜡,同意就成了屈服,况且张也没有说服大家,大概也说不服大家,反对就必须 在给张下令,也确实下令了,但张没有马上服从的迹象,这时问题就严重了,张是有可能下令陈徐武力胁迫中央南下的,不论他会不会这样做,如果真是如此,中央 就作废了,特别是毛就彻底作废了。所以,单独逃跑,也在情理之中。可能任弼时的分析还算得当。不论如何,不论这个党中央如何无能和怯懦,党指挥枪却始终是 中共和所有的***的绝对原则,个人可以胁迫党中央,但不能命令党中央。就是说,个人的意志或意见,不论多么正确,也必须在形式上获得党中央的同意,才能 变成一个决策或命令。从这一点来说,张是错的,他相当于打破了一贯的游戏规则。 

  Y:再说了,分手之前的"北上"、"南下",与分手之后的"北上"、"南下"意思含义也有很大区别。所以,我想说的是,要以当时的情景猜测那时的可能性的空间,尽可能把各个可能性排列一下,看看当事人是如何选择的。 

  C:其实,我也不太相信那个紧要关头的选择有多少理性推算在里头。紧要关头的选择都是靠当事人的感觉进行的,在一切领域中都是如此。可以从事后进行效果评价,但却无法在当时就讲谁对谁错,就象是有个幽灵站在半空中,讲谁对谁错了。 

   Y:对,一定要把这个幽灵从头脑中赶走。否则这个历史没法去靠近。比如,9月12日毛率一方面军出走之后,张、毛在1935年底之前,一个向东北方向, 一个向西南方向,大对角线,相背而去了。这时,如果在上空有个幽灵,那就不好谈了。就像在一片沙漠里,两个人,完全不知道水源在哪里,各自选了一个方向, 你在高空中向下看,可以看到一个人的方向更加靠近水源地。另一个人远离水源地。你是知道优劣了。但那两个人是完全无知的。即便如此,事实上也经常有这样的 情况,选对方向的那人,没有到水源地就断气了。与另一个人一样的结果。这样的情形下,就当事人在当时当地的感觉而言,还有什么优劣可比呢?所以,看毛、张 的选择,还是从空中先下来,就当自己也只是当事人,去感觉感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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