圣徒遗物

(选自福布斯中文版）

圣徒遗物

蒙特?伯克（Monte Burke）

长久以来一直被天主教会所禁止的圣徒遗物交易如今生意兴隆。

布鲁姆尔公司（A.R. Broomer Ltd）坐落于曼哈顿上东城一个巨大的古董购物廊深处，与之毗邻的还有 80余家货摊和商铺。与该公司紧挨着的两家店铺中，一家专卖装饰派艺术品（art deco），另一家则经销具有中国艺术风格的工艺品（chinoiserie）。阿曼达?布鲁姆尔（Amanda Broomer） 出售的货物却完全与众不同。在她的店里，除非你真的想让店主递给你一只手瞧瞧，你最好还是别说“请助我一臂之力”（Lend me a hand）之类容易引起误会的话。

布鲁姆尔出售殉道圣徒的头颅骨，售价为每个4500美元。圣徒牙齿的售价为每颗300美元。花975美元你就能得到一片碎木，据说它来自于耶稣受难的十字架（True Cross）。买家们的宗教信仰必定是相当坚定，因此他们才会相信关于圣物附着神力的种种传闻。

店内的货物还有据说是人称“小花”（the Little Flower）的圣女小德兰（Saint Thérèse）之遗骨化成的结晶体；圣安道（Saint Anthony of Padua）穿过的衣服；还有一颗“被触及过的”（touched）钉子，意思是这颗钉子曾经被一颗耶稣受难的十字架上的钉子接触过。

布鲁姆尔今年48岁，脚穿网球鞋，身着棕色长裙。她兴冲冲地指着一个合上的盒子说：“我刚刚得到圣法兰西斯（St. Francis of Assisi）的三块碎骨，这些碎骨很快就会销售一空。”

她四周的货架上摆满了镀金铜盒，其中很多是教堂模样；还有一些银质圣体盒（monstrances）。每个盒子里面都装着让从商20年的布鲁姆尔一直为之深深着迷的东西：天主教圣徒的遗骨或是与圣徒有关系的物品。

布鲁姆尔自认为是专做圣徒遗物（relics）和圣盒（reliquaries，盛放圣徒遗物的容器）生意的 少数几个行家之一，尽管克里斯蒂（Christie's）以及其他几家拍卖行偶尔也会拍卖圣徒遗物和圣盒。目前克里斯蒂拍卖行并无此类物品供拍卖，但是不 久前其圣像（icon）拍卖部门以43万美元的价格出售了一个19世纪的圣盒，其中盛放了一块来自他泊山（Mount Tabor）的石头，他泊山就是耶稣在其三个门徒面前变容（transfiguration）之处。

该行业在修道院星罗棋布的欧洲根深蒂固，但是商人们同样可以从美国收藏家身上渔利。美国的天主教教友数量日渐萎缩，于是一些教堂不得不关闭了，而原先由教堂收藏的一些圣徒遗物就流落到了拍卖网站电子港湾（Ebay）。

经销商们自有一套行话对圣徒遗物按品级分类。“一级品”通常是圣徒遗体的一部分，比如说使徒保罗 （Apostle Paul）的一片指甲或者圣母玛利亚（Virgin Mary）的一缕头发。另外据称被耶稣触摸过的物品也经常被归为一级品。“二级品”包含地位相对较低的圣徒的遗物，比如说德兰修女（Mother Teresa）穿过的网球鞋。“三类品”则包括那些被“一类品”接触过的物件，比如说上面提到的“被触及过的”钉子。

如果现任教皇本笃十六世（Pope Benedict XVI）逝世后被宣福（beatified）成为圣徒的话，他以前对美国进行的访问将创造无数圣徒遗物。任何他触摸过的东西都将成为圣徒遗物：像一张名 片，一串念珠，或是一个水龙头。诸如此类的新圣徒遗物的出处很容易确定，有一张照片就可以了，但要追溯古代圣徒遗物的起源就没那么容易了，尤其是那些被认 为与耶稣有关的物件。以都灵裹尸布（Shroud of Turin）为例，有人相信它的确包裹过耶稣的身体，而另一些人却坚决支持放射性碳年代鉴定的结果，该测试显示裹尸布的材质是公元1300年左右的产物。

某些“一类品”圣徒遗物盖有教皇的红印（意味着它们已经通过罗马教廷的审核）以及相应的证明文件，这些文件通 常由拉丁文写就，对该物件的来龙去脉进行了描述。当然如果圣徒的遗骨都有可能是赝品，证明文件同样也有可能被伪造。布鲁姆尔说虽然客户很关注这些证明文件 的真伪，但到最后“他们还是宁可信其有，不愿信其无”。

圣徒遗物的交易始于中世纪，当时天主教朝圣者从圣地（Holy Land）耶路撒冷返乡，携带着记载殉道者埋葬地点的铭牌或者殉道者的遗体。人们相信这些圣徒遗物具有创造奇迹的神力。可想而知赝品应运而生开始大量涌入 市场，其流行程度就犹如现代的假路易?威登（Louis Vuitton）手提包一样。16世纪新教神学家约翰?卡尔文（John Calvin）曾经打趣地说，当时市场上兜售的耶稣受难的十字架碎片加起来足够“装满整条船的货舱”。

对教会改革者来说，对圣徒遗物的敬奉等同于偶像崇拜（idolatry），这是教会误入歧途的标志。马丁?路德（Martin Luther）在维滕贝格的城堡教会大门上钉上他的《九十五条论纲》之后一年，他开始强烈反对圣徒遗物。

天主教教会法规现在黑纸白字地严禁教徒出售圣徒遗物，但是却对教徒购买圣徒遗物网开一面。法规中有条训谕要求天主教徒“拯救”圣徒遗物。举例来说，如果天主教徒在当铺看到圣徒遗物，他（或她）有义务将它买下，以免它落入不信教的人之手被用于亵渎神圣的目的。

罗马教廷拥有耶稣和门徒们在最后的晚餐时用过的桌子的残片，还有耶稣在走向彼拉多(Pontius Pilate，钉死耶稣的古代罗马的犹太总督)时踏过的大理石台阶。被问及是否罗马教廷拥有世上最好的圣物收藏品时，一位教廷发言人答道：“的确如此。”

布鲁姆尔是个道地的伦敦人，1987年她在曼哈顿开了个古董店，一开始主要出售陶瓷品。两年后她的朋友带了一 些圣徒遗物给她。布鲁姆尔说：“我对它们一见钟情。”她尤为喜爱那些装饰华丽的圣盒。不久之后，她开始专门销售圣物。她现在的客户群虽然规模不大大约 300人左右，但他们的购买却非常活跃。身为犹太人的布鲁姆尔自己并不相信这些圣徒遗物的神力，但她说：“我坚信客户们的亲身经历。”有位顾客告诉她，有 天晚上他躺在床上听到他的圣徒遗物发出怪声，他起身前去探个究竟，这时一面墙轰然崩塌倒在床上，他逃过一劫幸免于难。其他还有些客户说能明显感觉到圣徒遗 物的心跳。

布鲁姆尔的客户中有些是已经离教的或是被教会所回避的人。她揣测道：“也许他们认为拥有圣徒遗物是皈依教会的一种方式。”她的客户一般是来自中产阶层的单身男同性恋者。还有些客户是牧师和天主教教区居民。

南康涅狄格州立大学的保罗?哈洛瓦奇（Paul Halovatch）教士是布鲁姆尔的一个客户。他拥有100件圣徒遗物，喜欢在做弥撒的时候拿出来使用。他说：“我挑出自己特别喜欢的圣徒，当他的纪念 日到来的时候，我就将他的遗物陈列出来敬奉。” 据称来自于耶稣受难的十字架的圣物他手中就有十件。他说：“我相信十件里面至少有一件是货真价实的吧。”

对买家而言，有时候对货物外观美感的要求凌驾于其他因素之上。比如最近有人向克里斯蒂拍卖行伦敦圣像部门主管 玛丽亚?帕菲第（Maria Paphiti）兜售一位圣徒的手骨，由于盛放圣体遗物的圣盒破旧不堪，她断然拒绝。她说：“那个圣盒一点儿不漂亮。精美的圣盒能将圣物衬托得更有韵味, 这跟粗制滥造的圣盒给予圣物的影响截然不同。”

詹姆斯?杰克逊（James Jackson）是爱荷华州洋杉瀑布市(Cedar Falls)一家拍卖行的业主，十年前逛街时偶然踱入布鲁姆尔的店铺。自称是虔诚的天主教徒的杰克逊说：“当时我认为这是一种渎圣行为 （sacrilege），于是我买下了整个货架上的货物，想让它们退出市场流通。”

但后来他却开始在自己的拍卖行出售圣徒遗物。他是如何做到规避教会的出售禁令的呢？窍门是他在拍卖目录说明中 标者购买的是圣盒，而不是它们所盛放的圣徒遗物。圣徒遗物将作为“礼物”赠送给中标者。例如杰克逊拍卖行2006年12月的目录中有一对镀金铜圣盒，其中 盛放了使徒保罗的遗物，价值6千到1万美元。中标者买下这对盒子，就附带得到作为赠品的使徒保罗的遗物。但是这样的行为让杰克逊自己产生了负罪感，最终决 定金盆洗手不再出售圣徒遗物。

托马斯?赛拉芬（Thomas Serafin）是洛杉矶的一位摄影师，他认为有关圣徒遗物的任何商业交易都是十恶不赦的行为。他说：“那些买家和卖家终有一天会因为自己的行为受到报 应。当他们死后受到惩戒的时候，再后悔已经迟了。”二十年来塞拉芬一直致力于“拯救”圣徒遗物的行动。他说：“我想收集那些圣徒遗物，把它们送回教会受人 敬奉，启迪世人。”他为收集的1200件圣徒遗物投保100万美元。

赛拉芬建立了两个组织：美国圣物国际十字军（the International Crusade for Holy Relics USA）和圣物使徒（the Apostolate for Holy Relics）。后者是一个非营利性组织，筹集善款收购圣物并在全球进行展示。前者是一个游说组织，它试图督促电子港湾拍卖网站停止出售圣徒遗物（截至记 者发稿时为止，电子港湾网站上圣比约神父（Padre Pio）穿过的衣服的一块碎片出价高达12.16美元）。电子港湾网站表示将竭尽全力监督其网站，一旦发现违规的物件将立刻从网站上撤下。不过赛拉芬并不 满意这样的回答，因为即使某些物件从主网站上撤下了，那些电子港湾个人店铺照样能够兜售它们。他称这样的行为是“电子时代的买卖圣物罪 （simony）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