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应无理反对中国海外投资

作者：英国《金融时报》亚洲版主编戴维•皮林(David Pilling) 2009-03-02

矿业公司力拓(Rio Tinto)资产负债表上的漏洞几乎与地上的矿井洞一样多。在RTZ与CRA于1995年合并后，力拓将其总部设立在伦敦，此举激怒了一些澳大利亚人。如今，从澳大利亚的一些传言看，这家英澳合资的矿业巨头即将做出更伤自尊心的搬迁举动：到中共中央所在地中南海。

中国政府控股的金属集团中铝(Chinalco)神气活现的决定——向负债深重的力拓慷慨注资195亿美元——并未像中海油(CNOOC)流产了的收购美国石油公司尤尼科(Unocal)计划那样，激起那样强烈的民族主义对抗情绪。部分原因是由于中铝最终只会拥有力拓18%的股权，还有部分原因是因为——在当前资金紧张时期——质疑怀揣成百亿美元现金的陌生人的好意，实在不是件礼貌的事情。

尽管如此，中铝出价购买价值72亿美元可转换债券，另外斥资123亿美元购入力拓资产（包括铁矿石、铜和铝土矿）的少数股权，受到了（用一位中铝辩护者的话说）“狭隘思想和低层排外情绪”的对待。澳大利亚反对党国家党(National party)的参议员贝纳比•乔伊斯(Barnaby Joyce)表示：“凭借中铝这个工具，中国政府的干预不会到此为止。”暗指中铝的意图决非那么体面，他补充道：“一旦拥有资源，他们只会把它们挖出来运走。”


总体而言，可能有两种理由反对力拓接受中铝的慷慨施舍。首先，该交易陷入了中国攫取廉价矿石的阴谋，这一说法相当虚假。其次，力拓背叛自己的股东，加剧了管理层以前的过失，这一说法值得听取。危险在于，这两种理由被揉合起来。

乍看起来，在中铝的澳洲冒险中，不难发现北京的影响力。中铝的购物资金来自中国国家开发银行(China Development Bank)。该交易是中国在全世界到处争抢原材料的模式一部分。仅在本月，就有总部位于北京的中国五矿集团(Minmetals)向另一家走霉运的澳大利亚矿业公司Oz Minerals发起了26亿澳元的协议收购；北京同意向巴西国有的巴西石油公司(Petrobras)提供约100亿美元的贷款，以换取每日至多16万桶原油；国开行与俄罗斯国家控股的俄罗斯石油公司(Rosneft)签订了250亿美元的融资交易，换取20年的东西伯利亚原油供应。仿佛还需要进一步证据，证明中铝担负着更高使命似的，就在力拓交易公布数天后，其董事长肖亚庆就获得了一个政府高位。

但要说存在政府干预，与幻想一台僵硬机器谋划霸占世界不是一回事。无论如何，银行、汽车制造商与其它乱七八糟的行业都由政府承保的西方，并不处在一个理想的位置来教训别国。如果中国有意用其贸易盈余来换取矿石资源，一种可能的回答是：那又怎样？但中国的企业，甚至是国有企业，参与激烈竞争的可能性，与安逸的企业联合或政府支持的集团一样高。

这削弱了这样一种说法，即中铝作为一家不需要铁矿石的铝制造商，会企图说服力拓廉价出售产品给中国公司。即使中铝有能力影响价格谈判——由于仅有两名董事，这似乎有些令人怀疑——它也更有可能为自身利益设法最大限度提高价格，而非为中国的利益尽可能压低价格。

有大量证据表明，中国的海外冒险一直是由企业主导的，而不是由无所不知的政府策划的。中国的企业常常为同一块资产展开竞争。当路虎(Rover)准备出售时，上海汽车(Shanghai Automotive)与南京汽车集团(Nanjing Auto)一起竞购这家英国汽车制造商。人们担心，在全球受金融危机重创而摇摇欲坠之际，北京正出手大量抢夺资产，但这些担忧忽视了海外冒险在中国已不再是时尚的事实。投资了日渐衰败的外国银行的国家机构，因浪费国家资源而面临着公众愤怒。

反对中铝交易的一个看似更有理的原因是，力拓股东理应得到更好的待遇。英国机构投资者对自己没得到参与配股发行的机会感到很愤怒。他们对力拓管理层已失去了信任：在撒出440亿美元现金，收购了加拿大铝业(Alcan)后，管理层拒绝了必和必拓(BHP Billiton)发出的敌意收购。这一尤为热血上头的举措，让力拓背负的两部分债务总额高达200亿美元，恰好是中铝的出价。即便如此，董事会也出现了分化；已获任董事长的吉姆•棱(Jim Leng)宣布辞职，以示抗议。

力拓称，该公司可以从配股发行中募得100亿美元。但这意味着它还需要更多资金，迫使其以超低价出售宝贵资产。力拓认为，中铝的出价相当宽厚，并使自己可以获得中国的资金和矿藏。反对中铝/力拓交易的人士不同意这些说法。除了避免股份遭到稀释外，愤怒的力拓股东认为自己从中没得到什么好处。代表持有力拓约五分之一股权的机构投资者的英国保险协会(Association of British Insurers)表示，中铝本应承销一次配股发行，以表诚意。

投资者完全有理由保持警觉。如果易出事故的力拓董事会推荐这一交易，那么必然会有采取其它行动的初步理由。但如果股东们拒绝中铝的提议，他们应表示清楚，他们不信任的是力拓管理层的判断力，而非中国的动机。